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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0章.鹿鳴會9【捉蟲】(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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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0章 .鹿鳴會9【捉蟲】 (1)

皇後娘娘可?謂是來得正是時候。

她妝容端莊,只是神色有些慌急,見到趙璋行了禮後,不像身後跟著的幾位妃子只能站在下首,而是提著衣擺,急忙來到趙璋身邊,關切問?道:“陛下,可?是出了什麽事,我見龍虎衛將此處圍住,守衛森嚴的樣子,沒想到您會在這裏。”

趙璋斂目垂眸,甚至沒看皇後一眼,淡淡道:“皇後怎會來此處?又或是能預感到朕會出現在這裏?”

皇後一楞,趙璋平日裏對她雖是不冷不熱,但是很?少會冷嘲熱諷,她下意識地朝下望了一眼,目光在沈妙妙和杜衍身上轉了一圈,一臉莫名。

“皇上緣何有此疑問?,我與幾位妹妹約了沈大人?談天,忙完前?面的茶會,這才轉而來到這內殿,為此我還特地讓謝德全去請了沈大人?來,難道是發生?了什麽變故?”她遲疑地看向趙璋,“或者是誤會?”

趙璋冷冷地勾了唇:“內殿那麽多房間,為何偏偏選中這間屋子?是誰定下這間屋子用來聚會的?”

趙璋此刻的視線有意無意全都掃過下方,皇後即便不去看,也知道必定是落在惠貴妃身上。

這樣的眉目傳情一直如此。萬民愛戴,治國有方的明君,獨獨偏愛青梅竹馬的鄧氏之女,這是後宮所有人?都心?照不宣的。

那些為此嫉妒過、鬥爭過、甚至賭上身家拼命過的妃子們,最後不是在冷宮中永不得翻身,就是香消玉殞身死魂滅,沒有一個有好下場的。

皇後抿了下嘴,平靜道:“這裏本是皇上常來的地方,我原是想著就在偏殿與沈大人?暢談一番的,畢竟那裏離著前?面更近一些。”

她頓了一下,淡淡道:“是惠貴妃說偏殿瞧著不太正式,說沈大人?一番本事與才華,於主殿的廳室中接見才更顯尊重與禮遇。”

“我覺得妹妹說的也在理,這才定下用這間屋子。只是臣妾以為陛下在前?院與諸位大人?以及文人?學士們暢所欲言,沒想到陛下也會到這裏來……”

她說著溫順地垂下眉,欲言又止。

從她一進來,趙璋就一連氣地逼問?她,如今她一一作答,卻還不能知道發生?了何事也實在有些說不過去。

齊天合拿捏準了時機以及皇上的神色,像是解釋給?皇後聽,聲音卻剛好也能被下面的人?聽到:“皇後娘娘有所不知,陛下席間暢飲,卻不知是哪個吃了熊心?豹子膽的,竟然給?陛下使了那房中藥。奴婢們本來是送陛下來休息,到了這裏才發現,沈大人?竟然也同樣中了藥。”

皇後吃驚地瞪大眼,齊天合心?有餘悸道:“多虧了杜大人?先一步救下了沈大人?,才不至於惹出許多不必要的麻煩。”

“陛下,您現在覺得如何?”皇後又急又慌,甚至不自覺地朝著趙璋的方向挪了身子,她心?焦地掃過趙璋,轉而又對齊天合道,“還不去宣隨行的禦醫?”

齊天合忙道:“稟娘娘,太醫們已經看過了,陛下龍體強健,服了些藥,眼下已無大礙了。”

皇後這才明顯松了口氣,她回?過神來,又驚又怒:“究竟是何人?,竟然如此膽大妄為,膽敢加害皇上,定要查清楚才行。”

“陛下宴上飲的酒吃的菜,都是經過老奴親自試過的,應該是沒問?題才是。”齊天合疑惑不解,“如果不是酒菜,又是何時以何種方式下的手?”

自從皇後到來,沈妙妙便一直靜默地觀察著眾人?的神情。

皇後一身坦然,對皇上的關心?不像是做戲。而皇上約莫是在氣頭上,對皇後的語氣並不好,但視線卻有意無意落在了惠貴妃鄧綰身上。

而惠貴妃起先神色寡淡,在聽到趙璋中了藥後,臉上的震驚比皇後可?要多多了,甚至此刻都是一臉收拾不及的無法?置信。

這幾人?的一舉一動都太過讓人?深思,他們之間的關系也十分覆雜,沈妙妙一時無法?確定些什麽。

這時,趙璋突然道:“菜雖然有人?試,但酒卻未必全部都是。”

齊天合聽他這樣說,轉念一想,頓時了然:“是了,酒壺裏的酒雖然試過,但後來陛下四處賞酒,壺中酒落在杯中,確實沒再驗過。”

總不能皇上要敬酒前?,還要讓他喝一口。

皇上席間喝過的酒確實有疏漏,可?那時跟在皇上身邊的人?並不多,想要查起來並不難。

趙璋顯然也想到了這點,他沈聲對面無表情的李俊風道:“去,派人?好好查查今日的朕身邊隨侍的婢女內侍。”

今日宴席人?多眼雜,這裏又畢竟不是皇宮,隨行伺候中有疏忽紕漏是極有可?能的。這樣一個按常規流程的調查命令,也許掀不起多大的風浪,最後隨便不知道哪裏的一個宮女內侍成了替死鬼,便也是一個常規的結果。

皇帝所謂的交代?,對於沈妙妙來說,中間隔著如山一般的覆雜內情。

在這一刻,沈妙妙卻是覺得有些無奈,在這個一人?之言大過天的封建社會,她即便是將軍之女,面對皇權,想要尋求公平,大概也並不容易。

所以杜衍才會那般沈著臉,原本她心?中應該升起的怨氣,在看到杜衍火冒三丈後不管不顧地行事後,也哭笑不得地消散了。

今日她中了計,在這鹿鳴苑險象環生?,真是徹底體驗了一把兵不血刃的宮鬥戲。

萬幸的是,杜衍來的及時。

她暗嘆口氣,與身邊仍然火氣十足的杜衍相比,她倒是滿身倦意,恨不得立即離開。

但皇上還在上面坐著,她想了一番說辭,想要自行給?皇帝一個臺階下,沒想到這時候,剛出去沒多久的李俊風,竟然又折返回?來。

龍虎衛的將軍一出現,原本想要說話的皇後,又悄然地閉上了嘴巴。

李俊風這次再回?來,身後跟著兩名士兵,士兵一左一右押著一個女子上前?。

女子穿著侍女統一的粉色交領蓮花襦裙,沈妙妙起先看去,還有些不明所以,等?定睛一看,不禁漸漸瞇起眼睛。

遠遠一看,這人?與其?他侍女別無二致,可?沈妙妙一眼便看到粉色襦裙領口沒有掩好的湖藍色裏衣。

那湖藍色如晴水洗練,淺淡藍中帶著一層光澤,乃是在經緯織線中加入了特質的蠶絲。

那蠶絲與普通蠶絲不同,是西北邊境特有的一種麻蠶吐出的絲,麻蠶因?吃食蓖麻的葉子得名,吐出的絲相比普通蠶絲而言又硬又脆,因?而不能進行繅絲。

邊城的百姓費力?抽絲剝繭,得到的蠶絲做成衣服穿起來也並不舒服。

因?而隴宗城雖然因?為獨特環境條件盛產麻蠶,但卻並不出產好的綢緞。

沈成遠上次歸京,就帶回?了一些麻蠶絲的特產,沈妙妙見了,生?出了研究的心?思,便一直沒忘記這事,甚至在沈成遠離京之時,還囑咐了自家二哥到了隴宗城後向家中報平安的時候,多給?她找一些蠶絲一起送回?來。

這蠶絲在隴宗城並不是什麽稀罕之物,又是自家寶貝妹妹的請求,沈充自然放在心?上,足足給?沈妙妙拉了滿滿三車的蠶繭回?來。

沈妙妙試驗了幾種方法?後,心?中有數,便將蠶繭直接拉到綾錦院,轉而沒過多久就生?出了一種新?的絲料。

這種絲質依舊不能繅絲提取,而是需要先在牛乳漿液中浸泡,讓蠶絲充分吸收膠化的牛乳,達到軟滑的程度後,取出清洗後再放進石堿水中浸泡。這之後在取出的蠶絲雖然依舊沒有柞蠶蠶絲柔軟細滑,硬度上也比普通蠶絲大一些,但是卻意外的亮澤鮮亮,在織作絲料時將這種蠶絲加入緯線之中,會大大提亮衣料的光澤感,又因?為麻蠶絲價格更加低廉,同時又降低了衣料的成本。

沈妙妙甚至想等?到工藝成熟之後,她在民間推廣的衣料可?以增加麻蠶絲的比例,這樣的衣料價格更能為百姓接受。

所以她才會如此積極地聯絡雲韶府的舞伎,這種衣料在舞動搖曳之時更具流動感,這些舞伎無疑在跳舞之際,也當了一回?她的推廣模特。

而此時此刻,她一眼便看出那低頭跪在地上的女子藏在裏面的衣服料子正是綾錦院分配給?雲韶府舞伎的舞裙。如果她沒記錯,這個水藍的顏色,應是分給?了獨舞或者領舞的舞伎。

李俊風不過片刻便轉而回?來,立即向皇帝報告道:“陛下,巡查的守衛在鹿鳴苑的偏門捉到了這個侍女,她聲稱是替自家主子尋找丟失的鬢釵,守衛見她可?疑便將人?帶了回?來。”

守衛豈止是見她可?疑就敢帶到皇帝面前?的,應該是她確實解釋不清,與今日之事脫不開幹系。

趙璋面無表情問?道:“是哪個宮的人??”

李俊風依照守衛收到的回?覆答道:“說是靜禾宮的人?。”

沈妙妙環顧眾人?,見大家的目光不約而同地落在了下方站在人?後的齊妃身上。只有惠貴妃冷清著一張臉,不知是不是因?為得知了皇帝中了藥,此刻冷清中帶著一點難看。

一下子變成眾人?關註的焦點,齊妃倒是不慌不忙,她仔細看了看那女子,最後搖搖頭:“今日我只帶了兩名婢女兩名內侍來,這人?並不是我錦禾宮的人?。”

趙璋沈著臉,道:“齊天合,去看看到底是哪個宮哪個殿的人??”

作為皇宮內務總管的齊天合立即領命下了臺階,走到近前?:“你擡起頭來。”

那女子聞言,身子一抖,卻只將頭垂得更低。

一旁的兩名守衛收到了齊天合的眼神,立即上前?,一個按住肩膀,一個強硬地擡起女子的下巴。

露出的一張細膩容顏十分秀美,只不過那臉上憤恨不甘的表情有些讓人?意外。

沈妙妙一楞,這張面容有些熟悉,應該是在哪裏見過。

她辨認許久才恍然,這人?是那雲韶府的舞伎夕春,只不過她此刻猙獰的神情完全不似平日裏溫和柔美的模樣,讓她一時間竟然沒有認出來。

齊天合端詳半天,最後皺了下眉,回?身道:“陛下,這人?只怕不是宮中館院中的侍女,老奴竟然不曾在宮中見過。”

他說著轉身厲聲喝道:“說!你是何人?,膽敢在行宮中圖謀不軌,老實交代?,否則就是掉腦袋的事了。”

夕春緊緊抿著唇,目光竟然朝向沈妙妙的方向投過來一眼,沈妙妙心?中一跳,瞬間仿佛明白了什麽。

染荷同她說過,聽見雲韶府中的人?深夜在暗中同他人?商談除掉自己?。

這個人?難道是夕春?

這房間中能認出夕春不是宮中的人?不少,但知道她是雲韶府中舞伎的只怕只有自己?。

但沈妙妙卻沒有開口說話,房間內一時陷入沈默中。

趙璋陰沈著開口:“皇後呢,作為六宮之首,後妃表率,可?見過這人??”

皇後臉色一黯,神情都少有些掛不住。她抿著唇,最後只道了句:“謝德全。”

一直服侍在側的謝公公立馬弓著腰謹慎地上前?說道:“回?陛下娘娘的話,這女子,老奴也不認得,但老奴敢用性命保證,這人?和長春宮絕無半點瓜葛。”

夕春白著一張臉,大約是沒想到自己?會落到這步田地,這麽快就被帶到皇帝面前?,甚至於原本該出事的沈玉昭竟然也像個沒事人?一樣坐在那裏。

這整個房間中,除了皇後,就連惠貴妃鄧綰都在站著,沈玉昭卻能端坐在椅子上,一副高不可?攀不可?一世的樣子,看了著實礙眼。

恨意又驅散掉恐懼和無措,與其?讓沈玉昭來揭穿自己?,還不如自己?來說的好。

夕春突然開口道:“奴婢是雲韶府的舞伎。”

她突然掙紮開守衛,俯首趴在地上:“陛下恕罪,奴婢一時昏了頭,偷穿了宮女的衣服想要在鹿鳴苑四處走走,不曾想讓守衛大哥抓了個正著,一時慌亂才謊稱自己?是錦禾宮的婢女,沒想到竟然是如此之大的罪過,奴婢知錯了,請陛下恕罪,請陛下恕罪。”

她聲音帶著哭腔,腦門一下下撞擊在地面,嚇得縮成一團的樣子看著著實可?憐。

這樣一個膽小柔弱的婢女,看起來確實也不像是有膽子給?皇帝下藥的魄力?。

但論起演技,這房間裏任何一個人?都比這雲韶府的舞伎高出不知多少的段位。

所有人?皆無動於衷,李俊風等?她磕了一陣子後,才開口:“你倒是說說,是如何偷穿了宮中侍女的衣服?”

“今日鹿鳴苑盛會,雲韶府舞伎們換衣服的地方正好和宮中侍女們休息的地方挨著,我見有備用的衣裙,一時興起就……”

李俊風面無表情,擡了下手,他身後的下屬立即遞上來一個香囊。

李俊風道:“這個香囊是你的?”

夕春擡頭,那香囊是自她身上搜出來的,她如何能否認,只得點了點頭。

李俊風又從懷中掏出一物,走近幾步,垂眸看著她問?道:“那你可?認得這個,也是你的?”

李俊風手上的是一個白瓷細頸的小瓶,瓶子只有拇指大小,精致非常,單看瓶身上細膩畫著的蘭花,就能知道裏面裝的也不能是一般的東西。

這東西在李俊風手上似乎是讓夕春十分意外,她瞪大眼睛,肉眼可?見地吞了下口水,忙道:“奴婢不曾見過此物,這東西也不是奴婢的,將軍大人?明察。”

李俊風冷笑一聲,將香囊和瓷瓶一左一右拿在兩手中,靠近到夕春面前?:“你自己?聞聞,這香囊和這瓶子上帶著的香氣是不是一樣的?”

夕春面上一慌,聞也不聞,慌忙辯解道:“不是的,大人?明察,香囊是我的,可?這小瓶我沒見過,大人?不要冤枉奴婢。”

李俊風揮手招來一個內侍,將兩樣東西放在承盤上,轉而對趙璋道:“陛下,自宴席上您身體出現異樣,臣讓人?加強防衛的同時,也暗自下令讓底下的人?去搜查整個行宮,尋找蛛絲馬跡,這細瓷瓶正是在西側偏門附近的草叢中發現的。”

內侍小心?翼翼地將承盤遞到趙璋面前?,趙璋動也沒動,只道:“皇後替朕看看。”

皇後一時也不知皇帝到底是懷疑自己?還是信任自己?,只得從承盤上拿起香囊,湊近鼻端聞了聞,隨後又仔細地聞了聞那瓶身,最後她放下東西,皺眉看了夕春一眼,才對趙璋道:“皇上,雖然細頸瓶身上的味道淺淡一些,但兩樣東西上的香味確實是一樣的。”

皇後頓了一下,遲疑道:“並且……如果臣妾沒有認錯的話,這香味應該是月麟香,這種熏香中有一位珍貴的香料叫做和羅,極易難尋,所以京城裏出售月麟香的鋪子應該也不多,據臣妾所知,有的胭粉鋪子甚至只賣給?經常光顧的老主顧,並不是一般人?能用的上的,陛下只要派人?稍加調查便能尋出個一二來。”

趙璋一雙威嚴凜冽的眸子望向夕春,他冷冷道:“你還不從實招來,究竟是何人?派你要對朕和沈大人?下藥的?”

夕春猛地擡頭,震驚地望著趙璋,語無倫次道:“陛下,奴婢沒有,奴婢怎敢加害皇上,奴婢不敢,求皇上明察,奴婢沒有做這事!”

她雖聲情並茂地否認,但物證在偏門的草叢裏出現,嫌疑人?又私穿侍女衣服在附近被抓,要說都是巧合,那可?以說是開天辟地以來最出奇的巧合了。

齊天合見有了如此證據,她竟然還在狡辯,怒道:“大膽,你竟然還敢狡辯,此刻皇上好好問?你話,你就如實招來,可?不要等?著進了獄中吃了苦頭才知道後悔,到時候你就是想和陛下求情,都沒這個機會了。”

趙璋幹脆一揮手:“拉下去,就在鹿鳴苑裏用刑,我今日不問?出個結果,所有人?都不能離開鹿鳴苑。”

李俊風沖著下屬點了下頭,示意將人?帶走。

夕春臉色發白,嚇得伏在地上,掙紮著躲開守衛的鉗制:“陛下,陛下明鑒,奴婢是冤枉的,陛下……”

守衛見她哭喊,怕更加惹怒皇上,手上使了力?氣想要硬將她拖走,反正一會兒用刑比這更粗暴。

夕春被毫不留情地拉扯著,渾身吃痛,心?中更是害怕,她雙眼恐懼,惶然中突然嚷道:“陛下,奴婢真的沒有害您之心?,奴婢怎敢冒犯龍顏聖威,那藥瓶確實是奴婢帶進來的,可?裏面的藥奴婢只下給?了沈玉昭,真的沒有對皇上半點侵害之心?。”

眾人?似是沒想到她這麽簡單就招了供,更沒想到她獨獨要毒害沈玉昭。

杜衍背在身後的手猛地收緊,看向那夕春的視線似乎都帶著刀鋒鐵刃。

李俊風兇惡道:“你與沈大人?有何仇怨,為何在加害於她?”

夕春跪在地上,緩緩擡頭,她此刻半張臉煞白,而額頭已經磕破流了血,紅白相間在她這張秀美的臉上,仿佛從地下爬出來的惡鬼,一眼望去,有些駭人?。

沈妙妙與她對望,一時間不記得自己?哪裏得罪過這個夕春,別說得罪,她甚至去了幾次雲韶府,見過夕春的次數都屈指可?數,連交集都少得可?憐。

然而夕春看她的眼神卻好似有著什麽血海深仇般怨毒,但她也只是看著沈妙妙,並不開口。

沈妙妙這個當事人?不得不開口主動詢問?:“夕春姑娘,我和你無冤無仇,你為何要對我下藥?”

夕春仍是不說話,只是那眼神任誰看了也不是無冤無仇。

沈妙妙實在理不出頭緒,只得道:“難道是因?為當時那套舞衣,我選了染荷來穿,你因?此心?生?不滿?”

如果僅僅是因?為這個,就要冒著生?命危險在皇帝的行宮裏下手的話,那這只能說明這個夕春是個豬腦子了,但事實上夕春顯然不是。

夕春嗤笑一聲:“沈大人?未免太過高看自己?了,人?人?都道沈大人?妙手無雙,爭相追逐你設計制作的衣服,但我夕春卻根本看不上眼。”

聞言,沈妙妙笑了一下:“夕春,你今日要是不給?陛下一個交代?,只怕繞再多圈子都沒用。再者,不管你恨不恨我,如今我都好好地坐在這兒,惡人?作惡,也只有失敗的下場,我雖然無辜受了無妄之災,好在沒什麽大礙……”

她話未說完,果然激得夕春憤然打斷她:“你無辜?沈玉昭,你哪裏無辜了,要不是你,覓柔何至於會落得如此淒慘的下場,她因?你被毒打一頓,又被鄧氏驅逐出門,如今只能躺在床上動彈不得,活得人?不人?鬼不鬼,還不都是拜你所賜!你哪裏有臉說自己?無辜?”

夕春一提到覓柔,場上只有惠貴妃臉色一變,其?他所有人?包括沈妙妙在內,都是一臉茫然。

沈妙妙有一瞬間的怔楞,似是連接不上覓柔和這夕春如何搭上關系的,她確實沒想到夕春會在此時此地提到覓柔。

那個覓柔,是鄧興賢的寵妾,當初在鄧家囂張撥扈地欺負她大姐,確實讓她收拾了一番,後來姐姐和鄧興賢和離,她便再也沒關註過這個人?。

如今被提起名字,沈妙妙也是想了想才從記憶深處挖出這個人?,似乎當初確實聽到過覓柔是教?坊司出身的歌女,但夕春是如何認識她的,難道覓柔竟然也是雲韶府出身?

“你如何認識覓柔的?”沈妙妙問?,“你和覓柔是什麽關系,會讓你不顧性命也要替她出頭?”

夕春並不回?答她的話,只是惡狠狠地看著她,咬牙切齒道:“沈玉昭,你不冤,你是罪有應得。”

如果不是她先去找覓柔的麻煩,不是她為了替自家姐姐出頭,就執著鞭子欺負覓柔,又如果不是她仗著身家背景逼迫鄧家和離,覓柔哪裏會被波及,會被怨懟,不但連孩子也沒有保住,甚至差點丟了性命。

非但如此,這沈玉昭原本就是個沒人?要被退了婚的病秧子,她甚至借此機會翻身一躍成了人?人?口中稱頌的文思使大人?,混得風生?水起京城裏無人?不識的時候,可?曾想過她毀掉了一個女子的一生?。

她沈玉昭是將門貴女,別人?努力?求得的生?活在她眼中不值一提甚至是嗤之以鼻的,別人?的性命在她看來也不過是草芥一般。

如今,只是給?她下這種毒真是便宜她了。

夕春暗恨,早知道沈玉昭會一點事也沒有,她就該把一整瓶都給?沈玉昭用上。

沈妙妙見她不可?理喻,便轉而對趙璋道:“皇上,那個覓柔就是當初鄧家大公子的寵妾,這件事陛下應該也記得,當初的是非曲直,最後都是由陛下公判的。”

趙璋當然知道,非但趙璋,就連杜衍也是知情的,沈成遠當日帶著沈玉昭進宮之時,他本人?就在勤勉齋的禦案下站著。

杜衍冷聲問?道:“你說你只給?沈大人?下了毒,這毒你是如何下的?”

夕春忍著滿臉不甘,諷刺又得意地一笑,回?答道:“我趁著跳舞的間隙,偷穿了侍女的衣服,藥下在了沈大人?桌上的小菜中。”

她說著再次朝著趙璋磕頭:“陛下,奴婢說的句句實話,那細瓶中仍有未用盡的藥粉,陛下不信的話就找人?查查便知,瓶中只有一種藥,是會使人?臟器衰竭的毒藥,絕不是什麽房中藥,請陛下明鑒。”

她話音剛落,趙璋卻猛地一樂。

非但如此,杜衍以及李俊風也都看向夕春。

趙璋笑道:“你是叫夕春?我真不知該誇你聰明還是糊塗!我到這房間中不過片刻,李將軍詢問?你也只是問?你為何加害於人??可?有人?和你提過半個字,我與沈大人?所中之毒並非一種?你又怎知我中的是房中藥?就連太醫都是看診之後才下的結論,是你有千裏眼順風耳能夠未到便知道這房間中所發生?的之事,還是你事先就手握了兩種藥?”

趙璋徐徐道:“又或者,是指使你的人?事先告訴了你?”

人?在情緒大幅度波動下,是會出現大腦和意識無法?準確控制身體的情況。在他人?來看,這夕春大約是接連被質問?,不經意間就露出了馬腳。

但沈妙妙卻蹙了下眉,夕春如果真的如此怨恨自己?,甘願冒生?命之險來加害自己?,絕不會如此輕易就敗露。

只不過,在露出馬腳後,夕春臉上的表情卻真的顯出灰敗來,她微張著嘴巴,仿佛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自己?說了些什麽。

趙璋長出了口氣:“說吧,是誰指使你做出如此之事的?”

事情已逐漸明朗,如今只要揪出幕後之人?即可?。

沈妙妙此時插了句嘴:“陛下,我還有一位侍從,一起隨我前?來此處的,我獨自進了房間後,發現情況不對時便呼喊他,但卻並未得到回?應,此刻也不見蹤影,不知陛下可?否派人?去尋一尋,我怕他也出什麽意外。”

溫書當時在外面候著,明明一同還有兩個年?輕的內侍和他一起,如今不見蹤影,又見夕春果然是受人?指使,沈妙妙不禁開始擔心?起來。

她如今出不去,離不開,不得已只能開口向皇上求情了。

皇上立即朝李俊風點了下頭,李俊風便帶著皇帝的命令親自離開尋人?去了。

此刻的夕春終於開始瑟瑟發抖起來,她縮起身子,臉上顯出絕望。

趙璋有些失了耐心?,道:“朕的忍耐力?十分有限,尤其?心?情不虞的時候,更是會失了明君的風範,朕現在只問?你,指使你的人?可?在這房間之中?”

夕春楞楞地望著皇帝,半晌緩緩點了點頭。

趙璋冷冷道:“如今朕就在此處,你且說出是誰指使了你,幕後之人?罪無可?赦,你道出主謀和真兇,朕可?酌情減輕你的惡行,這大虞國都是朕的,主謀之人?允諾你之事,朕亦可?答應你。”

夕春似是失了渾身的力?氣,剛才的囂張氣焰也被全數澆滅,半晌她伏地叩首:“請陛下答應夕春,替覓柔治好身體。”

趙璋望著她:“朕答應幫你救她。”

夕春再起身擡頭時,目光直直望向皇後,道:“今日這一切,都是皇後娘娘指使奴婢做的。”

她這一句弱如細蚊的話,頓時在眾人?心?中激起了千層的浪。

原本端坐在趙璋身邊的皇後頓時變了臉,猛地起身,斥道:“胡言亂語,你竟然敢汙蔑本宮。”

此刻,眾人?的關註點都在這事竟然是皇後娘娘身上,只有沈妙妙不動聲色地去望鄧綰,惠貴妃臉上波瀾不驚,表現出的吃驚表情顯然不如身邊人?多。

這個夕春從被捉來開始,便反反覆覆,謊話連篇,縱使聲情並茂,但是沈妙妙對她說的話也不敢盡信。

縱使皇後娘娘特地來芳華苑有些突兀,而那位謝公公的出現也讓人?生?出疑心?。但拋開沈玉昭,單以皇後娘娘多年?來同皇上舉案齊眉相敬如賓的樣子來看,她是絕不會加害皇上的,別說是皇後,這給?皇帝下藥,讓他與大臣之女偷歡之事,這樣引狼入室,給?自己?添堵的行為,任何一個後宮妃子都不會做的。

更何況此前?皇後與她互動的場面眾人?都看在眼中,如果轉而便又去設計皇帝,如此明晃晃的舉動,說是穩坐皇後寶座十餘年?的皇後娘娘一手策劃,任誰也不信的。

就算是剛剛還在懷疑她的趙璋,從犯人?口中聽到了皇後的名字,都楞了一下。他斂目沈默,半晌道:“皇後,你怎麽說?”

怒目圓睜的皇後猛地回?頭看向趙璋,似是不可?置信地道了句:“皇上!”

她這兩個字,眾人?都聽出了未說出口的後半句:您竟然真的懷疑我?

相比起被一個小小的舞伎誣陷,皇上的一句話似是才讓皇後受了無盡的打擊,她搖晃了下身子,險些暈過去。

謝德全忙上前?扶住她,謝公公對皇後倒是忠心?,急道:“陛下,皇後娘娘對您的心?……她如何做出這樣的事情?再者,她十分喜愛沈大人?,怎會加害沈大人?,給?她下毒,陛下,您輕信一個小小舞女之言,卻不肯相信陪在您身邊多年?的皇後娘娘嗎?”

“放肆!”趙璋猛地一拍桌子。

謝德全立刻跪了下去,他也知自己?一個奴才,剛才的話是大不敬,立刻抽起自己?的巴掌來,邊抽邊道:“奴才該死,奴才犯上有罪,但陛下,皇後娘娘是無辜的,請陛下明察!”

皇後此刻已經紅了眼眶,她狠狠咬住唇,心?中悲痛似是從她周身緩緩散發出來,那頭上戴著的發釵隨著她緩緩跪地的動作,顯露出主人?無比的哀傷。

“皇上,您要臣妾說什麽,皇上想要信的,臣妾說什麽皇上都會信。皇上不想相信的,臣妾說破了天也是枉然。”她眼角落下一滴淚,“今日這舞伎不用去獄中受刑,皇上讓臣妾先去吧。”

誰也沒想到場面急轉直下會變成這樣,下面幾位妃子面面相覷,齊妃上前?一步行禮道:“陛下三思,皇後娘娘克嫻內則,淑德含章,妾以為娘娘絕不會做出如此大不敬之事,望陛下明鑒。”

那邊的楊淑妃也急道:“皇上,皇後娘娘今日一直和我們在一起,雖去了趟芳華苑,但沒過多久就回?來了,這些都是眾位姐妹有目共睹的,不會是幕後之人?的。”

鄧綰沒有多說什麽,只隨著道了句:“陛下明鑒。”

幾位妃子都在幫皇後求情,沈妙妙一時間也不知道誰是誰非,她只得道:“陛下,今日之事牽涉甚廣又疑點眾多,不若慢慢來查,也不急於一時,免得放過了壞人?又冤枉了好人?。”

趙璋沈著臉,只道:“皇後先起來吧。”

謝德全立刻扶著皇後起身,但皇後卻不肯再同趙璋坐在一起,而是站到了一旁。

這樣一鬧,反而又勾起了趙璋的火氣,他既然說了今日定要查個水落石出的話,自然不能就此作罷。

於是,又接連問?了夕春幾次,得到的皆是指使之人?就是皇後的答案。

皇後站在一旁冷冷地看著她,半晌道:“你說是我指使的你,那你說我是如何派人?聯系你的?”

“娘娘自然是派人?去了雲韶府,偷偷與我取得了聯系。”

“那你如何確定與你聯系的內侍就是本宮的人?,對方是給?你看了我的金冊,還是展示了我的鳳冠,讓你未曾見過本宮本人?,就能死心?塌地地為我辦事的?”

夕春支支吾吾道:“我……”

皇後不給?她說話的機會,又冷聲道:“我是陛下的枕邊之人?,如果打算謀害陛下,陷害沈大人?,為何要拐彎抹角地去雲韶府找一個默默無聞連水花都濺不出來的小舞伎?”

她此刻已經恢覆了冷靜:“說一句大逆不道的話,我要是想要加害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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